作者“陆逸惊讶的司马世同”的最新原创作品,古代小说《我在北宋卖烤串》,讲述主角林小乐王大锤的爱情故事,作者文笔不俗,人物和剧情设定非常有新意,值得一读!无删减剧情描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用最原始、最直接、最不容辩驳的方式,粉碎这荒谬的指控!……
最后一串肉稳稳落在粗陶盘里,林小乐甩了甩酸麻的手腕。木炭余烬温柔地舔舐着肉块边缘,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金黄微焦的表皮上,细小的油泡不断爆裂、消融,升腾起带着原始肉香的浅淡烟气。这味道干净、纯粹,像山野间刚捕获的猎物直接在篝火上燎过皮毛后留下的气息,粗暴地撕开了汴梁黄昏里混杂着劣质油脂焦糊味、汗味和尘土味的沉闷空气。
王大锤离得最近。那股陌生的、带着生命力的浓香像一双无形的手,猛地攫住了他。他下意识耸动着鼻子,贪婪地吸着气,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发出清晰的“咕咚”声。这味道太不一样了!他烤了半辈子肉,从没闻过这样的香气——没有那股子驱之不散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和肉臊,反而是……是肉的本身被火焰逼到极致后,最精华的、勾魂夺魄的味道?他烤出来的东西,黑炭似的,气味总是混浊而霸道,带着挥之不去的腥膻,像一张油腻腻的破网,兜头罩下来,能把人闷得喘不过气。可眼前这怪人弄出来的……王大锤的目光死死粘在那些排列整齐、色泽诱人的肉串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横冲直撞:原来……原来肉……真能烤出这种味道?!
这缕异香,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漾开了涟漪。几个原本远远站着、指指点点看热闹的闲汉,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议论。他们狐疑地互相对视一眼,鼻翼都不自觉地翕动起来。那股香气像长了脚,顽强地钻进鼻腔,霸道地冲刷着嗅觉记忆里那些熟悉却平庸的味道。
“咦?”一个敞着怀、露出半片古铜色胸膛的汉子用力抽了抽鼻子,脸上那点看猴戏似的轻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这味儿……怪了!不像糊啊?”
“是啊,邪门了……”旁边一个瘦高个揉揉鼻子,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简陋的烤架飘,“刚才那糊味呛得人脑仁疼,这会儿……怎么闻着倒有点……有点香?”他有些不确定地用了“香”这个字,似乎自己也觉得荒谬。一个砸了摊子的妖怪弄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叫香?可鼻子不会骗人。
“香?怕不是妖法迷了你的心窍!”另一个胆小的汉子立刻反驳,声音却明显低了下去,带着点色厉内荏。他嘴上这么说,脚却像生了根,半步也挪不开,目光同样被那几串金黄焦脆的肉牢牢吸住,喉结也跟着王大锤一起,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摊子前那点可怜的空地,不知不觉围拢了更多的人。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仿佛林小乐身周有一道无形的、充满危险气息的界限。但人墙却悄然厚实起来,窃窃私语如同夏夜的蚊蚋嗡嗡作响,汇聚成一片压抑的骚动。一道道目光,混合着惊惧、探究、以及一种被那奇异肉香勾起的、无法言说的渴望,沉沉地压向烟雾缭绕中的林小乐。那目光仿佛有重量,让他后背的汗毛微微竖了起来。
然而,比那些目光更难以忽视的,是腹中传来的、一阵紧过一阵的绞痛。从莫名其妙被撞飞到这个鬼地方,再到被当成妖怪喊打喊杀,精神高度紧张,身体早已透支到了极限。此刻,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肉香,终于彻底点燃了胃里燎原的饥饿之火。
林小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理智的弦在胃袋疯狂的**下,绷到了极限,然后“啪”一声,断了。管他娘的围观,管他娘的妖怪!再不吃点东西,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饿晕过去,成为穿越史上最憋屈的笑话。
他猛地伸出手,不顾那粗陶盘边缘还滚烫,一把抓起离自己最近的那串肉。肉块刚离火,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对着肉串呼呼吹了几口粗气,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仪态,张嘴就咬了下去!
牙齿破开金黄微焦的表皮,发出轻微而悦耳的“咔嚓”脆响。一股汹涌的热流瞬间在口腔里炸开!被火焰完美锁住的丰沛肉汁,混合着粗盐颗粒带来的、最原始也最直白的咸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刷过干渴的味蕾,一路奔涌直冲颅顶。
“嘶——烫!烫!”林小乐被烫得龇牙咧嘴,嘴里嘶嘶抽着冷气,却根本舍不得停下咀嚼。那滚烫的肉块在舌头上跳舞,原始的肉香混合着盐的咸鲜,形成一种简单、直接、却无比凶猛的满足感。饥饿的胃袋仿佛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安抚,疯狂蠕动的痉挛感奇迹般地平息下去。
他几乎是闭着眼,脸上肌肉因为烫和极致的满足感而微微扭曲着,眉毛扬得老高,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一声长长的、近乎**的喟叹:“唔~~~~”
这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围观人群中显得异常清晰。
王大锤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离得近,能清晰地看到林小乐咬下去时,肉串上瞬间迸出的、带着油脂光泽的丰沛汁水。那“咔嚓”的脆皮声,那被烫得跳脚却又舍不得吐出来的急切模样,还有那一声享受至极的喟叹……这一切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过去几十年对“烤肉”的认知上。原来……肉烤好了,真的是这样的?他以前烤的那些东西……真的只配叫焦炭?
围观的人群骚动得更厉害了。那清晰的咀嚼声,那满足的喟叹,像带着钩子,把他们心底那点被肉香勾起的馋虫彻底撩拨了起来。
“他……他真吃了?”有人小声嘀咕,带着难以置信。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另一个声音犹豫地接话,带着浓浓的怀疑和一丝被勾起的渴望。
“废话!看他那样子!活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羡慕嫉妒恨,“娘的,老子都看饿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半旧但浆洗得还算干净的深蓝布袍、头发花白、留着三缕清须的老者,分开人群,挤到了稍微靠前的位置。他看起来像个落魄的读书人,又或者是个识货的老饕。他眯起眼睛,鼻翼剧烈地耸动着,像猎犬追踪气味源,目标明确地捕捉着空气中那缕奇异的肉香。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林小乐手中那串被咬掉一块、正往下滴着油珠的烤肉,又扫过烤架上还在滋滋作响的几串,眼神里充满了惊异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
“妙……妙啊!”老者忽然低声赞叹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人的耳中。他捋了捋胡须,眼睛放光,“观其色,金黄焦脆,火候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闻其香,醇厚纯粹,毫无杂味腥臊,足见选材和炙烤手法非凡!听其声,皮脆肉嫩,汁水充盈……此等烤肉之术,老夫……老夫半生未曾得见!”他越说越激动,看向林小乐的目光不再是看怪物,而是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这老者的评点,像一颗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围观人群中炸开了更大的波澜。
“听见没?陈老秀才都这么说了!他可是吃过见过的!”
“陈老都夸好?那……那这肉……”
“他真吃下去了,没事!陈老也说好!”
“刚才那香味……我就说不一样吧!”
人群的恐惧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迅速淡化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权威(陈老秀才)和现场亲见(林小乐安然无恙且极度享受)双重验证后,迅速点燃的、无法抑制的好奇与渴望。那香气的诱惑力,瞬间放大了十倍、百倍!
林小乐一口气把整串肉都塞进了肚子,连签子头上那点焦香的碎肉渣都没放过,贪婪地吮吸了一下。胃里有了东西垫底,那股要命的空虚感终于消退,一股暖意和力量重新在四肢百骸中流窜。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着油脂和盐粒的手指,这才满足地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围观的人非但没少,反而更多了,黑压压一片。但气氛却截然不同。那些原本写满惊恐和排斥的脸孔上,此刻混杂着好奇、犹豫、挣扎,以及一种**裸的、被食欲驱动的渴望。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和他面前烤架上剩下的几串肉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焦灼的期盼。
王大锤更是像被施了定身法,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巴微张,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残余的震惊,有对那奇异香气的迷惑,但更多的,是一种刚刚被点燃的、对“生意”的模糊憧憬,如同死灰里骤然跳起的火星。
林小乐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念头,带着狂喜和巨大的可能性,如同闪电般劈开脑海:机会!这是绝地翻盘的机会!这破地方的人,终于被他的烤肉技术征服了!哪怕只用粗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而自信。他拿起烤架上仅剩的三串肉,高高举起,确保所有人都能看到那金黄诱人的色泽,看到上面残留的、微微反光的油脂。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记忆中夜市里最洪亮的叫卖声调,对着人群吼了出来——虽然用的是完全没人能听懂的现代普通话:
“烤肉!好吃的烤肉!正宗秘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香得很!尝一口,保管你忘不了!”
这鸡同鸭讲的叫卖,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瞬间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应。
人群先是集体一静,被这古怪又高亢的“妖言”震住了片刻。随即,“轰”的一声,压抑的渴望终于冲破了犹豫的堤坝!
“他……他是不是在说卖肉?”
“那手势!举着肉呢!肯定是卖!”
“多少钱一串?三文?五文?”
“我要一串!给我!”
“我先来的!那串大的给我!”
几个胆大的汉子率先按捺不住,一边七嘴八舌地嚷嚷着猜测价格,一边已经急不可耐地往前挤。后面的人被带动,也跟着向前涌动。那歪歪扭扭的队伍雏形,瞬间变得混乱而拥挤,像一股浑浊的潮水,眼看就要冲垮林小乐和王大锤面前那点可怜的空地。
王大锤被这突如其来的汹涌人潮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破蒲扇扔了。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些突然变得无比热情、甚至有些疯狂的面孔,脑子里嗡嗡作响。钱?卖肉?他以前烤那黑炭玩意儿,一天能卖出去两串就算撞大运,还得赔着笑脸说好话。现在……这么多人抢着要?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林小乐,眼神里充满了求助的惶惑。
林小乐也被这阵势惊了一下,但狂喜瞬间压过了慌乱。他立刻意识到语言不通,但肢体语言是全世界通用的!他飞快地将手里三串肉中的两串塞给还在发懵的王大锤,自己高高举起最后一串,另一只手对着汹涌的人群,用力地向下压了压,做出一个“安静”、“排队”的手势,同时嘴里不停地喊着(虽然没人懂):“别挤!排队!都有!一个一个来!”
他的动作和意图总算被一部分人理解了。前排几个汉子互相推搡着,勉强维持着一点秩序,但后面的人依旧在往前拱。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又不失力量的女声插了进来:“诸位街坊邻里,莫急莫慌!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莫要挤坏了摊子!”
是苏月娘!不知何时,她已经从自家茶水铺子那边走了过来,站在了人群侧前方。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与令人信服的镇定。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白皙的手,轻柔却坚定地引导着最前排几个急躁的汉子排成一条相对直的线。
“对对对,听苏娘子的!排队排队!”有人立刻响应。
“挤什么挤!没看见苏娘子说话了吗?”
苏月娘的出现和发声,如同在沸水中投入了一块明矾,瞬间让混乱的场面沉淀了不少。虽然队伍依旧歪歪扭扭,人声依旧鼎沸,但那股失控的冲撞势头总算被遏制住了。她朝林小乐和王大锤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颔首。
林小乐心头一暖,感激地朝苏月娘点了点头。他不再犹豫,对着排在第一个、一个急得抓耳挠腮的粗壮汉子,将手中那串滚烫的烤肉递了过去。同时,他另一只手对着王大锤,比划了一个极其明确的手势——五指张开,然后收拢,反复两次。
王大锤死死盯着林小乐的手势,眼睛瞪得溜圆。五指张开……收拢……再张开……再收拢……钱!收钱!他脑子里那根关于“生意”的弦猛地绷紧了!他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这怪人是在叫他收钱!
第一个汉子接过肉串,根本顾不上烫,张嘴就狠狠咬下一大块!滚烫的肉汁烫得他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吐,一边嘶嘶抽气一边疯狂咀嚼,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被极致美味冲击到的震撼表情!他含糊不清地大吼着:“香!真他娘的香!值了!”另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往怀里摸去。
“钱!钱!”王大锤猛地回过神来,对着那汉子,学着林小乐刚才的手势,也用力地五指张开收拢,同时扯着嗓子,用尽平生力气吼出了他唯一能想到的、最直白的字眼:“钱——!”
那汉子被吼得一激灵,立刻从怀里掏出几枚油腻腻的铜钱,看也不看,一把拍在王大锤旁边的破木板上。“铛啷”几声脆响。
铜钱!是铜钱!真真切切的铜钱!落在木板上那清脆的声音,如同天籁,瞬间击穿了王大锤所有的懵懂和恐惧!他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几枚沾着油污、在昏暗光线下却仿佛闪烁着金光的铜板,呼吸猛地一窒,随即变得粗重起来。一股滚烫的热流,混合着从未有过的狂喜、激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从脚底板直冲上头顶!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十……十文一串!”王大锤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带着浓重的汴梁土腔。他根本不知道林小乐比划的“十”是多少,完全是凭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和刚才那汉子拍下铜钱的数目瞎喊的。他一边喊,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抓那几枚铜钱,粗糙的手指因为激动而笨拙,一枚铜钱滚落在地,他赶紧弯腰去捡,动作狼狈又急切。
林小乐听到那声变调的“十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十文?!这憨货还真敢喊!不过看着那汉子毫不犹豫拍钱的样子,还有后面排队人群急切的表情,他立刻把话咽了回去。行!十文就十文!他飞快地拿起王大锤塞给他的另外两串肉,对着烤架上重新铺好的、还在滋滋冒油的第二批肉串比划了一下,示意王大锤继续收钱交货,自己则立刻转身,全神贯注地投入新一轮的烤制。
火焰重新升腾起来,舔舐着新鲜的肉块。林小乐全神贯注,翻动、观察火候、适时撒上粗盐。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汇聚,滴落在滚烫的铁架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化作一缕转瞬即逝的白烟。手臂因为持续用力而酸胀,炭火的灼热炙烤着他的脸颊,但他浑然不觉。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专注和成就感包裹着他。这是他的战场,是他赖以生存、也引以为傲的技能!看着那些排队的人,看着他们接过肉串后迫不及待塞入口中、脸上瞬间绽放出的那种混合着烫痛与极致满足的复杂表情,听着那此起彼伏、含糊不清的“香!”“好吃!”“值了!”的赞叹……这一切都像最强劲的燃料,注入他疲惫的身体,带来一种近乎亢奋的力量。
“钱!十文!”王大锤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顺溜。最初的笨拙和慌乱被巨大的兴奋取代。他像一台刚刚启动、还有些卡顿但功率十足的机器,一手交肉(林小乐烤好一串他就递出去一串),一手收钱。动作依旧带着庄稼汉的粗粝,数钱更是慢得让人心急(“一、二……三?……哦,四……”),收到铜板就往脚边一个豁口的破陶罐里扔,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他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汗水、油污和一种近乎梦幻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只盯着两样东西——林小乐递过来的肉串,和顾客递过来的铜钱。至于林小乐偶尔回头对他吼的关于火候的指令(“火小点!”、“翻面!”),他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和手势,大部分时候全靠瞎蒙和本能反应,好在林小乐掌控着核心火候。
苏月娘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没有离开。她看着这混乱、忙碌、烟雾缭绕却生机勃勃的一幕,看着林小乐在烟火中专注翻烤的侧影,看着王大锤数钱时那傻乎乎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看着食客们心满意足地舔着签子离开……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带着点惊奇的笑意。这个从天而降的怪人,似乎真的……有点本事?她的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扫过林小乐腰间那个不起眼的旧布囊——刚才那缕奇异的浓香,似乎就是他从里面掏出什么撒上去之后才出现的?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暮色四合,汴梁城笼罩在一种温暖的昏黄光晕里。摊子前的人流终于开始稀疏下来。最后一串肉被一个意犹未尽的老饕买走,那人一边吮着光溜溜的签子,一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嘴里还在啧啧回味。
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竹签、油污和炭灰。空气里浓郁得化不开的肉香,成了这场短暂胜利的唯一证明。
王大锤一**瘫坐在油腻腻的小马扎上,后背重重靠在破草棚的支柱上,发出一声满足又疲惫的叹息。他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浸透了粗布短褂,紧紧贴在身上。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全是炭灰和油渍,嘴角却咧到了耳根,露出两排白牙,笑得像个偷到油的老鼠。他的目光,贪婪地黏在脚边那个沉甸甸的破陶罐上。
他迫不及待地俯身,双手有些颤抖地捧起那个豁口的陶罐。里面的铜钱相互碰撞,发出沉闷而悦耳的“哗啦”声。这声音在他听来,简直比汴河上花魁娘子唱的曲儿还要动听百倍!他把罐子里的铜钱一股脑儿倒在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木板上。
小山!一座由油乎乎、黑黢黢的铜钱堆成的小山!在昏黄的暮色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芒。王大锤的眼睛瞪得比铜钱还圆,呼吸都停滞了。他这辈子,从来没亲手赚到过这么多钱!一天!就一天!还是摊子被砸了之后!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发财咧!额滴个神咧!发财咧!”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带着浓重的土腔,声音都在发颤。他伸出粗糙黝黑、还沾着油污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拨弄那堆铜钱,仿佛在抚摸稀世珍宝。笨拙地开始数:“一、二、三……五……七……这个算十文……不对不对,刚才那个客人给了……一、二……”数得乱七八糟,脸上的傻笑却越来越浓,幸福得几乎要冒泡。
林小乐也累得够呛,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他靠在烤架旁,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看着王大锤那副数钱数到忘乎所以的憨样,疲惫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成了!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在这个陌生的鬼地方,靠着自己吃饭的手艺,活下来了!
然而,这短暂的轻松和喜悦如同水面的浮沫,很快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戳破了。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个不起眼的旧布囊——里面装着他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也是最大的秘密和危机的源头。
手指探入囊中,指尖触碰到两个熟悉的、硬硬的、圆柱形小瓷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飞快地掏出那两个小瓶。一个是装孜然粉的,一个是装辣椒面的。瓶身还带着他的体温。他拔开孜然瓶的木塞,借着棚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昏黄暮光,凑近瓶口,眯着眼往里看去。
瓶底!只有薄薄的一层!那珍贵的、散发着异域浓香的褐色粉末,可怜巴巴地覆盖着瓶底,深度恐怕连指甲盖的厚度都不到了!辣椒面的瓶子稍好一些,但也只剩下了小半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了上来,瞬间浇灭了方才所有的喜悦和暖意。消耗得太快了!刚才生意火爆,为了维持那“秘制”的噱头,也为了让味道更有层次和吸引力(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他几乎给后面烤制的每一串肉都象征性地撒上了极其微量的孜然粉。虽然每次用量吝啬到近乎可以忽略,但架不住数量多啊!积少成多,这宝贝的消耗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
完了!林小乐的脸色在暮色中变得有些发白。他猛地攥紧了两个小瓷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这点存货,别说支撑所谓的“秘制”了,恐怕明天……不,可能后天都撑不到!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还沉浸在数钱狂喜中的王大锤。那憨厚的脸上,汗水混着油灰,笑容依旧灿烂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所觉。
“王大锤!”林小乐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王大锤被喊得一激灵,茫然地抬起头,手里还捏着几枚铜钱:“啊?咋……咋咧?”他看到林小乐异常凝重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林小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他举起那个几乎见底的孜然粉瓶子,拔开塞子,将瓶口倾斜,对着王大锤,让他能清楚地看到里面那点可怜的粉末。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指着瓶内,脸上做出一个极其夸张、混合着绝望和焦急的表情——眉头紧锁,嘴角下撇,用力地摇头,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呃呃”声,表示“没了”、“空了”、“危险了”!
接着,他又急切地指向远方,指向暮色四合下汴梁城影影绰绰的街巷深处,做出“寻找”的手势——眼睛瞪大,东张西望,手指在空中急切地划拉着,仿佛在无形的空气中挖掘着什么,同时嘴里发出急促的“唔!唔!”声。
最后,他的手指坚定地指向王大锤,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不容置疑的托付和命令——这事,只能靠你了!快去!
王大锤脸上的傻笑彻底消失了。他看看那个几乎空了的、装着“宝贝粉末”的奇怪小瓶,再看看林小乐脸上那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急,最后看看林小乐指向远方又狠狠指向自己的手势。他迟钝的脑筋在巨大的压力下,艰难地转动着。
“宝贝”……没了?快没了?这关系到……关系到刚刚尝到的、这让人晕乎乎的、数铜钱的滋味?关系到……发财?!
一股巨大的责任感和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王大锤。他脸上的油汗似乎都冷了下来。他猛地站起身,那沉甸甸的铜钱小山也顾不上了。他挺起胸膛,用力地拍打着自己厚实的胸脯,发出“砰砰”的闷响,震得破草棚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努力挺直腰杆,试图让自己显得可靠一些,用他那蹩脚的、混合着浓重土话的官话,对着林小乐,斩钉截铁地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硬挤出来的:
“包……包在额身上!额懂咧!找!额去找!找新的……宝贝粉!你……你等着!”
暮色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破草棚里,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在摇曳,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昏黄的光晕下,林小乐独自站着,手心紧紧攥着那两个小瓷瓶,瓶壁冰凉,贴着滚烫的掌心。孜然瓶轻飘飘的,那点薄如蝉翼的粉末,仿佛随时会消失在瓶底。王大锤那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憨厚背影,早已融入了汴梁城深不见底的夜色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靠这点粉末,能撑多久?
这憨货,真能在偌大的汴梁城里,找到那虚无缥缈的替代品吗?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难道转眼就要被这断粮的冷水浇灭?
一股冰冷的、名为绝望的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林小乐的脊背。夜色如墨,沉重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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